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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少主。”他说。任剑还没有答话；他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。

晨曦中泼墨一般的山已经有了隐隐的廓。任剑还绕到屋后，顺着荒芜的山径往上攀登。那曲调始终断断续续地，越来越近，越来越清晰，似乎在指引他的方向。任剑还循声上到一断崖，从这里正好能俯视洗墨池和墨镝的住。

墨镝：“这就对了。你现在想一想，一个已经死了的人，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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崖边站着一个人，手里拿着一个扁圆的古怪事，猛一看有像埙。他朝任剑还恭敬地低，原本瘦的形显得有些伛偻。

任剑还沉默着，没有答话。墨镝径自往说：“好似是因为近来萧山老亡之事争吵。他讲话很不好听。说你父亲谋算计，一边在百重山之战后佯装伤重不治，一边却暗地中派人灭渡剑台满门，行事毒辣，非名门正派之作风，如今又暗中剪除异己，野心昭然。当然，令尊是一概否认的。”

他讲话肆无忌惮，任剑还的脸已经发青，右手几次攥又放开，缓缓：“前辈并无证据。”

这无关贵贱低，这虫豸为每人量定。如果说他的烦恼比别人的要少，并不是因为他的肤特别不，只是因为他习惯于将一切集中于心的缘故。

墨镝：“废话，当然是因为少主你。虽然远天南不见得跟你有什么，但背后控之人，怎可能认不庄主的宝贝儿？”

墨镝：“认识。虽然他如今跟个野人一样，可能也不会说人话了，但化成灰我也认得他。不但认得他，还认得他的剑。”

他看了一任剑还。任剑还：“此人曾是江湖的异数。据传他喜怒无定，杀戮之极重，一柄螭厄剑亡魂无数。十几年前，家父与傅宗主联手将之诛杀。”

在黎明到来之前，任剑还又听到了那呜咽。

简凤箨：“百重山那场决战时，我记得曾见过赵前辈到场。”

墨镝：“我当场就说了，只是没有人信。毕竟十五年前那一战天皆知，而剑绝此后销声匿迹，也是事实。但剑绝的落只有那两人知，傅万壑已死，所以背后八成是任去留在手——妈的，我说这几句的时候，满屋连个敢答应的人都没有。”

这不是梦。他一秒钟也不曾合过。

不同于之前听过的任一音调。那些喑哑的，急促的，对鸟兽刻意的模仿，或者一戛然而止的命令。每个音都拖得很，这回确乎像是一曲调，那糙而质朴的音声中，淌一悲伤之。

他到底在困惑什么？他早已经接受了渡剑台所见的一切，适应之快让他自己都到吃惊。诈败设局的任去留的形象，很奇妙地并没有给他判若两人之。这仍旧是，不如说这才是他那个沉稳的，悠闲的，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父亲，那个他曾以为永远也不能望其项背的剑者。在他要求自由的时候，也一如既往地快和大度。难他在离开的时候，还没有好什么都可能发生的心理准备？他难不是正因为隐隐地有了这预，所以选择了逃避？

他自顾自：“你们运气不错。我今天刚从琅琊回来。琅琊剑赵延龄是我的朋友。他邀请我去，说有事相商，但我还没走到，他就已经死了。”

简凤箨委婉地：“若是剑绝远天南这个名字，晚辈倒还有几分印象。”

心很差的模样。“剑绝纵横江湖之时，你们恐怕还在吃，没听过他的名号，也是理之中。”

他掀开上的布被，拿起墙角的凤剑，然后走了去。

任剑还坐起。旁边简凤箨的呼轻微得几不可闻，任剑还鬼使神差地去探他的腕脉。确实还在动。

他并非不知人往往必须抱着困惑活着，就好像藏在动发肤间无形的虫豸。它们让人烦躁，让人瘙，有时候几乎让人发疯，又无捉摸。只有死心断念，承认不可能消灭它们，才能逐渐习惯，乃至无视这细微的噬咬的疼痛。有少数能人，有朝一日可能还沉醉其中。

但在垮塌之前，他仍旧清醒得可怕，好像他里亢奋的血无法回归安详的状态，不惜一次燃烧殆尽。在他心中野草一般疯的困惑解决之前，除非有人来把他打昏，不然他不可能自然地睡。

连日来先是奔波劳碌，又是突如其来的凶险一战。他的力和神都近极限，随时可能垮塌。抓时间养蓄锐，无论对他还是对旁人，都是最为明智的法。

墨镝笑了一声。“傅万壑也中过他的剑。当时还是我给他诊治的。剑绝功亦正亦邪，霸非常，能受这样一剑而不死，恐怕天间也只有傅万壑。我无法除他的伤势，只是让他好过一，之后是否又发作过，我就不知了。”

简凤箨：“前辈这个猜测，也告诉了旁人吗？”

“是你在叫我上来吗，三师兄？”过了一会他说。

他不待两人开，打了个极夸张的哈欠。“我要去睡了，一切明日再说。啊，对了，寒舍很迎两位光临，请务必就在这里留宿一晚，最好是两晚三晚，虽然也只好打地铺——毕竟只要任少主在此，至少我暂时没有丧命之虞。”

墨镝：“我就是先为主瞎猜的啊，要什么证据？”他突然不怀好意地一笑。“任少主，你可知赵延龄亡之前，曾跟令尊有过争执？”

任剑还着：“请前辈赐教。”

简凤箨：“前辈之前就见过剑绝的剑吗？”

他往破烂的藤椅中一倒，好像该说的都说完了，还不明白只能说明悟不够。任剑还：“前辈认识剑绝？”

简凤箨适时开：“傅万壑之前就树敌甚多，此事在江湖上未有公论。”

“是因为少主想知，才会上来。”永畏说，他笑起来的时候显得很胆怯，角皱纹聚成一团。任剑还突然想起来，他并不知永畏多大年龄。

墨镝：“是。他死得很蹊跷，连他两个徒弟，一起死在回山的路上。若不是我赶到，他门人已经将他埋了。两个小的脆脆首分离，延龄却似还抵挡了一阵。我看他的伤势，不是寻常的剑伤。我想起曾经的剑绝——不是说完全相似，但那走势，总让我觉得熟悉。”

墨镝冷笑：“是。这也没有证据，但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。”他看了一任剑还越来越难看的脸，突然：“你们可知，刚才剑绝明明有能力将我们几个当场诛杀，为何突然停手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