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卷阅读24(1/1)

简凤箨苦笑:“那我只是随便说说的。首先,人下决心想做什么,很少有人能劝得进去。其次,他未必会告诉你他要做什么事情。”

任剑还:“是的,他宁可告诉二师兄他们。我甚至开始觉得是不是我自己哪里出了差错,为什么几个师兄都甘愿听他差遣,我却不能为他所用。”

简凤箨:“他们是他们,你是你。你该不会在想,人家身为徒弟,都能赴汤蹈火,你一个亲生儿子,反倒处处掣肘?”

任剑还敲了敲墓碑。“我怎么掣肘了?”

他脸上现出一种讽刺的笑意。“当然,若你还活着,也算是一种掣肘,那我的确是掣了,无话可说。”

简凤箨一本正经地:“算啊,你都不明白这掣得有多严重。”

他语气蓦然放得轻柔,心想这现世报来得也太快。“别想太多。任剑还,你没有做错什么。”

任剑还道:“是的,我没有做错什么,我只是什么都没有做。”他突然转过脸来,直直盯着简凤箨的眼睛。“如果有一天是我挡在他的路上,他也会杀了我吗?”

“这种事情,你若不知道,我一个外人又怎会知道。”

“可是我的确不知道。”

简凤箨:“你一定要我说吗?第一,你不会挡在他的路上。第二,即使你挡了,也挡不住。第三,他需要你。”

任剑还淡淡道:“他有了远天南那样的剑,不会需要我了。”

简凤箨站起身来,朝洗墨池里丢了一块石头。它在浓稠的水面上挣扎出一圈涟漪,仿佛水下有一只无形的手立刻将它拖了下去,须臾被黝黑的池沼吞没。

“大好春光,不可辜负。”他说。“这座山太小了。我们去爬一个更高的吧。”

☆、第29章

虽说无论晴岚烟雨,山总有山的看头,且各擅胜场,但一般来说,去爬山的人总是觉得晴天要好些。雨天山色虽有空濛的优势,在shi滑的山径上走几个时辰,再看洇成一色的壤石草木,不免有些单调的不怀好意。云雾缭绕是必不可少的点缀,但若浓重到了伸手不见五指,在万丈山巅都浑然不觉的地步,不能领略会当凌绝顶的快乐不说,安全上也堪忧。天朗气清虽然是不值钱的形容,但在气候瞬息万变的山间,日光的明妍却往往有意想不到的妙处。

当然说这些都没有用,何等强烈的愿望也不能改变简凤箨和任剑还上山时Yin沉的天色。放眼望去,那灰色浑然均匀,岿然不动,无一丝缺口。但到了半山腰,却不知从何处淅淅沥沥地落下雨来。山下早已是春光烂漫,两人穿得都不算厚实,没想到半山还有这等凄苦的光景,硬着头皮往上继续攀登,岂料雨变本加厉,成了冰碴子,打在身上啪啪地响。简凤箨抬头一望,苦笑道:“你看看,那是什么?”

任剑还也顺着他目光望去,看见最高处竟然银装素裹。那雪不似经冬未化,更像是一夜之间卷土重来,越往高处去,越覆满了青翠的草叶。道旁枯树枝条上垂着沉甸甸的冰溜子,山中玉兰本已盛放,这一下都被冻僵在枝头之上,粉红花瓣积满了白雪,却是连凋谢也不及,犹是舒展的姿态。

简凤箨笑道:“值了。”任剑还见他冻得鼻尖通红,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问道:“冷不冷?”简凤箨摇头说:“也不算冷,只是太大意了,谁想到这时候山上还下雪!”又指着山巅露出的琉璃飞檐道:“那里应该就是前辈的住处了。”

两人加快脚步,前方现出一座野亭,残破的匾额只分辨得出一个月字。任剑还突然停下道:“好像没这么容易。”

简凤箨苦笑道:“你暂且等等,不是你的事。”他上前一步,亭中人站起身,遥遥问道:“简凤箨?”

简凤箨:“正是在下。”

只听一声清叱,霎时人剑俱至。简凤箨凰剑出鞘,锵然一声。剑影交错,任剑还看得分明,两人在狭窄山道上瞬间过了三招,又不约而同双双停下。简凤箨微笑道:“承让。”

来人哼了一声,也还剑入鞘。她一个明鲜的少女,佩剑却颇为古朴。简凤箨道:“陈姑娘天资本来过人,如今得拜名师,更是今非昔比。怕是再有一次,我就要甘拜下风。”

任剑还冷不丁道:“你们是旧识?”

那少女冷冷道:“什么旧识。”她看了任剑还一眼,说话倒客气了一些。“师尊在上头等二位。”转身径自去了。任剑还疑惑地又看了看简凤箨,简凤箨讪笑道:“她没说是仇人不错了。”

他示意任剑还继续向上走。“你可听说过悬黎剑?”

任剑还:“他好似病重而亡了。”

简凤箨:“这是他女儿,陈琅。我算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凶手。当初我和陆一鸣奉傅万壑之命到她家证剑,她兄长被杀,琳琅剑谱被夺。我给她写了一封信。”

任剑还:“举荐她来这里投师?”

简凤箨:“我只是偶尔想起有这么个人,但我自己都没敢跟周前辈提起,谈什么举荐。没想到她真来了,更能在此安身,还是她自己的本事。”

将近山巅连石阶也被雪掩埋,新雪松软,只留着陈琅小巧的足印。峰顶上寒风烈烈,扑在脸上犹如针扎,但毕竟各人心里有数了,就觉得不似冬日的严峻,反而还挟裹着一些凝固的清香。眼前是一方小小的形似道观的院落,匾额上书斫桂居三字。

两人于门外稍作整理,小心翼翼地踏过门槛。院中也是飞花点缀,中庭一棵桂树,雪还来不及融化就又冻住,在青翠叶尖坠落一颗小小的冰珠。树旁站着一个白衣女子,手中执着一柄拂尘。

她回过头,两人几乎屏住了呼吸。

她的相貌无关艳丽或丑陋,仅仅是丝毫不会破坏她全身的整肃。你也看不出她的年龄,纵使你知道她决不会太年轻,可也不会太老,头发和眼睛本来也不是全无余地的乌黑,泛着一种浅淡的褐色。

她本身就仿佛是不会融化的冰雪雕成的塑像。

“晚辈任剑还,见过前辈。”任剑还说。简凤箨一反常态的沉默,让他有些意外。

周桂斫点了点头。“你是任去留的孩子。”她又看向简凤箨。“你呢?”

简凤箨突然跪了下来。他膝盖还未接触到冰冷的地面,手臂已经被拂尘缠住。周桂斫仔细地打量着他。

“我想起来了,你是公冶的二弟子。”她说。“十年了。难为你还记得这上斫桂居的路。”

简凤箨道:“前辈风姿,与十年前并无二致。”

周桂斫道:“你就判若两人了么?”

简凤箨一噎。周桂斫向任剑还道:“令尊如今还好?”

任剑还道:“晚辈不知。”

周桂斫道:“好一个不知。”她语气里没有责难之意,纯粹的一声感叹。“进来吧。这雪一时半会是停不住的。”

简凤箨道:“前辈可见过这柄剑?”

他将凰剑从朴素的桐木剑鞘之中抽出,摆在面前的几案上。任剑还默不作声地放上了自己的剑。并排在一起的雪白剑身光耀夺目,如一对灿然的芙蓉。

周桂斫道:“见过。”

简凤箨道:“晚辈想请前辈习练一门名为思凰诀的内功心法。”

周桂斫看了一眼任剑还,又看了一眼剑鞘。“在何处?”

简凤箨指了指自己的太阳xue。“在这里。”

任剑还道:“你也练了思凰诀。”

简凤箨道:“是的。你现在知道,庄主为什么一定要杀我了。”

任剑还看着他,心中平静如水。“你从一开始,就不曾全然信任过他。”

简凤箨道:“是傅万壑将剖开的剑鞘送还给我的。他说,这本是你的东西。”

他觉得自己好像有辩解的意思,又笑道:“可是你说得没有错。无论因为什么,我练了思凰诀,虽然那效果也就跟蚍蜉撼树差不多。如今剑鞘已毁,恐怕我就是天下唯一一个知道心法内容的人。只要你愿意,我可以保证一辈子没有第二个人知道,直到把它带进棺材。也许周前辈会拒绝,也许我的猜测全然错误,任庄主的内功已臻化境,思凰诀压根就没有传说中的作用;但要不要上嵩月山这件事情,完全由你定夺。我只是告诉你一个选择,纵使这可能使你更痛苦。”

他看着任剑还抿紧的嘴唇,自嘲地笑了笑。“任少主,是不是现在有点后悔了。”

任剑还道:“我去公冶庐的时候,就明白我在做什么了。不明白的一直是你。”

周桂斫看着他们,目光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酷之色。

“是吗?”她说。“你们想让我去杀任去留?你想让我杀了我昔日的至交好友,你的亲生父亲?”

任剑还像被戳了一刀一样猛然抬起眼,简凤箨轻轻拽了拽他衣袖。

“不。”他急切地说。“晚辈绝无此意。只是想请前辈和他光明正大地一战。”

周桂斫道:“怎样的一战?他和傅万壑那样的一战吗?”

简凤箨道:“不不不,是纯粹的君子之争,完全不用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,就如同多年前你们之间的互相切磋一样。只是希望这次前辈能使他答应,如果他输了,就此停手。”

周桂斫放下手中的茶盏,褐色的眸子中仿佛一层薄冰突然碎裂。可能因为这提议难以置信的天真,或者难以置信的狂妄,或者难以置信的诱人。

“而你们觉得我如果现在就去,是不能赢的。”她说。

简凤箨微笑道:“这当然说不准。但是我希望前辈能握有更高的胜算。”

周桂斫道:“我确实从来没有赢过他。”

她沉思了一会,看向面前的两个年轻人。“你们觉得,这算是剑吗?”

“我曾经问过一个人同样的问题。”简凤箨说。“那人回答我,这就是剑。一个人的内功,外功,他的思想,情志,运气,欲望,过去,乃至未来,只要他握着剑,这一切都是他的剑。他胜了,就是他的剑胜了。”

任剑还道:“当然是剑。只不过不是我的剑。”

周桂斫道:“如今的任去留,会答应这样的条件吗?”

“会的。”简凤箨说得很笃定。“如果是前辈的话,他会答应的。”

☆、第30章

本章已阅读完毕(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!)

    ">
  • 上一章

  • 返回目录

  • 加入书签

  • 下一章

  • ">